炒股配资怎么配”大姐也附和:“对啊
爸妈一直奉行一碗水端平政策。
每当父母那里要添东西时,就会让我们姐弟三人通过微信抽奖决定。
而我总能抽到大件,比如洗碗机、空调,或者是按摩椅。
而弟弟和姐姐抽到的只会是几十块的豆浆机或者是粥米大礼包这些不值钱的小物品。
直到那天我帮爸爸修手机,一条微信弹了出来:「老哥,抽奖机器人又升级了,能内定结果还能多次抽奖。
你说客户开始怀疑?那你设置三次一样的结果就行。」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客户」。
晚上家庭群里又热闹起来,爸爸发消息:「家里要换辆商务车方便自驾游,看看今天哪个贴心宝贝中彩?」
但我爸不知道,我早就在自己的手机里安装了抽奖反作弊软件。
最后,抽到买车的人是我弟,爸妈傻眼了。
中奖名单一公布,群里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我弟愣在那里,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喊出:“我?真的是我???”
我激动地回应:“哇,弟弟,没想到幸运之神竟然眷顾了你!”
我爸似乎也有些懵,顿时发了一段语音:“好,为了公平起见,再抽两轮!”
然而,爸的期待随即落空。
两轮抽奖下来,先是我姐中签,后又是我弟,再次落选的却是我。
我姐发了个无语的黄豆表情,感叹道:“这下可真是失去了孝顺爸妈的好机会。”
我弟则憋着火气吼:“哪有这么倒霉的运气!”
我愣住,心里满是问号。
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什么叫倒霉?给父母花钱这才是孝顺,你姐早前抽中中央空调还乐开花呢!当初年终奖8万呢,这才真算有福气!”
我弟小声嘟囔:“福气?那福气就归我姐了好了!”
我忍住心底的冷笑,回复:“我之前抽中过价值三万的按摩椅、一万多的冰箱、还有那台八万块的中央空调,当时你们怎么说?人要孝顺,老天才会眷顾。
如今你中奖还不高兴,怎么反倒变了味?”
我弟炸了:“李银娣,你别说风凉话!那车16万,你咋不替爸妈买一辆?”
一瞬间,群里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李银娣。
我们家三个孩子,大姐李风吟,弟弟李国栋,还有我,李银娣。
其实,直到结婚那天前,我从没意识到我的名字有多特别。
我还一直觉得,“银”和“娣”是很好听的字眼。
突然有一天,和陆景然吵架时,他当头一棒地说:“你爸妈根本不爱你。”
我气愤反驳:“不爱我?那你今天中午吃的红烧肉是谁做的?他们远远给我送来饭,不就是爱吗?”
他冷冷地戳破我:“你爸妈花在你身上的钱,都不到给你姐弟的十分之一,可你给他们带来的回报却远远超过。
他们嘴上疼你,而那碗红烧肉算什么?你姐生日时收到一个金手镯,你生日就这样,你还引以为傲?”
我气得不行,死撑着说爸妈公平,还骂他是独生子女,不懂兄弟姐妹之间的情分。
争执激烈时,他忽然冒出一句:“你爸妈真疼你,凭什么给你取名叫李银娣?”
我当场愣住,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
于是,我立刻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为什么给我取名字叫李银娣?”
电话那头,妈妈沉默了半拍,疑惑地说:“银是金银的银,娣是……”
坐在一旁的陆景然拿起手机,用文字给我发来一句:“你直接问妈,是不是叫你‘迎接弟弟’?”
我忐忑地问:“妈,你给我这个名字,是不是希望我去迎接家里弟弟的出生?”
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内心已波涛汹涌。
我妈终于松了口气,说:“你弟能出生,真得多亏了你。
改天让我这二孩儿请你饭,要好好谢谢你!”
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妈,你不是总说弟弟是个意外吗?别告诉我你们生他,真的是因为重男轻女!”
我妈慌忙辩解,“银娣啊,你听我解释……”
挂断电话,脸上的阴云挥之不去。
陆景然连忙低声下气,“对不起,老婆,都是我多嘴,害你难受了!”
银娣,这名字,难道就是“迎弟”?
我怎么从来都没发觉这层关系?
忽然间,我对“银娣”三个字生出深深的厌恶。
后来,陆景然费尽心思帮我改了名字,改成了李南嘉。
这个名字,是我和公婆一起取的,灵感来自《诗经·小雅》里的“南有嘉鱼,烝然罩罩”。
我妈知道后,竟然嗤之以鼻,“什么破名字?‘难嫁’吧?幸亏你嫁出去了,不然我还真以为这是咒你呢!”
我没理她,心里却久久难过。
第二天下午,妈妈打来电话。
“南嘉,还在生气吗?你弟那死脾气,我已经骂过他了。”
我平静回应,“没事,我也不跟他计较。”
她叹了口气,“咱家三个孩子,你是最省心、最懂事,也最能干的。
爸妈以后都指望你呢。”
她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说我弟公司裁员、降薪,情绪低落。
说我爸昨天又骂了他,却夸我为家里做贡献最大。
最后她确认我没生气,才嘱咐,“这周末咱们家宴不在家里做了,爸的肩周炎又犯了,我们吃华清楼吧。”
我答应了。
家宴那天,弟弟一见我就开始吹嘘他买了车。
我愣了愣。
爸爸立刻接话,“孩子就是核武器,不一定得用,但绝对不能没啊!”
“国栋踏实无比,以后家里有事出门方便,比那些只顾自己的孩子强多了。”
我神情平静,假装没听懂。
“银娣呀,爸不是说你吗?你瞧瞧你弟,嘴上不乐意,可转眼就给咱买了礼物。
你呢?开美容院赚不少,却从不主动给家里添点东西,爸妈还得靠抽奖决定。”
大姐一直躲在一旁,尽力让自己透明。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爸爸说:“爸,你不是说要一碗水端平吗?那给家里买东西,还得靠抽奖才行?我抽中了从来没说过不要啊。”
气氛渐渐僵硬,我妈终于发话了。
“不过你爸这回真是失算了,裸车要价19万多,一下子就把你弟的存款都花光了。
爸妈也想着,你们俩能不能凑点力量,下次再有什么开销,就不用再麻烦你们了。”
大姐连忙摆摆手:“我工资才4800块,房租就得1200,真的拿不出钱,心有余而力不足。”
弟弟也接着说:“我工资被降了,车贷每个月6000根本撑不住啊。”
我低着头吃饭,没说话。
其实我和陆景然的经济一向分得很明白,家里的开销和房贷全是他承担。
我大学学的是生物科技,毕业后工作了十年,才自己创业开了一家美容院。
陆景然家境殷实,从不管我花钱的事,我买什么东西,他总是给我满满的支持和赞美,不是夸我眼光独到,就是夸很适合我。
他每个月还额外给我两万块零花钱。
就连朋友都说,陆景然这样的男人难得一见,既有钱又帅气,对老婆又好。
他有钱,我也有钱。
可这不意味着,明白自己是家里的“提款机”后,我还会无条件为家里付出。
我清了清嗓子:“爸妈,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敢和你们说。”
爸妈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上半年店里买了一批新设备,结果被韩国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控告侵权,设备现在已经被查封了。
我赔了上百万,现金流现在很紧张。
爸妈,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我一周转开就马上还你们。”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妈妈先开口:“怎么会亏这么多?你的美容院不是一直很赚钱吗?一百万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爸爸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车贷都还没着落,家里哪有多余的钱帮你补上?再说,做生意讲究稳妥,别瞎折腾。”
妈妈的话里带着责备:“早知道你这么会折腾,当初就该让你老老实实上班。”
“我也不想啊,当时想着多挣点钱,以后能多帮衬家里,没想到赔成这样。”
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最近美容院客人少,员工工资压得我喘不过气。
要不是上次抽奖,我也不会那么紧张——真被抽中了,我哪儿有钱买东西啊?”
我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爸妈:“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跟你们开口。”
毕竟是亲生父母,我哪能去求人家借钱呢?
“爸妈也不是铁石心肠,您看我们手头能留给养老的钱不多,现在让我们掏出来帮你,万一我们俩有个什么变故,谁来管?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爸妈的难处吗?”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凉了大半截。
我拎起包,语气冰冷:“好了,爸妈,我都明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的态度一出来,妈妈立刻站起身:“哎,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根本没理会,摔门而去。
走到停车场才猛然发现钥匙忘在家里了,不得不回去取。
刚到电梯口,就碰巧撞见了爸妈他们。
他们没看到我,我赶紧躲到一旁不露声色。
弟弟低声抱怨:“爸妈,你们怎么都看不出来?饭桌上那么肯定干嘛?她婆家那么有钱,美容院能倒闭吗?结果你们把她给惹毛了!”
大姐也跟着发牢骚:“就是!爸妈你们总说人得有点心机,表现得平衡点儿银娣她才肯帮忙,结果你们自己先失了控。”
“嘘!别出声,喊她银娣可不是个好习惯!”
妈妈顺手打了姐姐一下。
然后妈妈转头埋怨爸爸,说他连抽奖都太明显了,贵重的东西怎么偏偏落到我手里。
爸爸马上反击:“你们别说事后诸葛,别当猪队友。”
“对了,爸,你用的那个抽奖软件肯定出错了,换个新的吧。”
大姐也附和:“对啊,那天差点被吓坏了。”
“赶紧找机会给二姐道歉,别以后还指望她帮忙搞钱,这帮家伙全是拖后腿的。”
妈妈撒娇地拍了拍弟弟:“车的钱都打给你了,就别罗嗦了。”
这才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弟弟那么快就买了车。
这时,大姐又对妈妈撒娇说:“给国栋买了车,什么时候给我也买辆?”
妈妈淡淡答道:“再等等,看看她美容院到底会不会倒闭,要是真的倒了,盘店的钱还能剩点,再想办法从她那儿弄点出来。”
望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背影,我的心里又气又痛。
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的生意和我会怎样,一心只想继续榨取。
回到家时,陆景然笑意满满地看着我,眼神里藏着一丝坏坏的意味。
“怎么样?这次赌局是不是我赢了?哈哈哈!没借到钱吧,真逗!”
陆景然笑得在床上翻滚。
我拿起手机,转了一笔五万块给他。
见我神情黯然,他顿时有些慌张。
“你怎么了?”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压抑着胸口的隐隐疼痛:“就是感觉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像场笑话。”
他递过一张纸巾,轻擦我的眼角:“别这么想,是你的善良,让你被他们假装的‘公平’骗了这么久。”
我忽然放声哭了起来。
“老婆,别吓我!别哭了,好了,我把钱还给你,还多给你五万。”
我没回应,任泪水肆意滑落。
他只得紧紧搂住我,轻拍着我的肩膀,耐心等待我平复情绪。
我抬头看着陆景然:“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微愣:“怎么怎么样?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仙女老婆!”
我擦去泪痕:“我用心爱护家庭,孝顺父母。
小时候家里不易,我作为老二拼命帮忙,只求让他们少操心;大学时我勤工俭学,还背着助学贷款。
可他们却永远把我当成一台可以无止境榨取的机器。”
丈夫深深叹息:“老婆,你知道吗?你在处理原生家庭关系上,最大的难题在哪里吗?”
我和他谈了许久,心中也渐渐明白了许多。
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其实都是取决于你自己划定了什么样的底线。
你总是一再容忍他们在你的底线不断试探,每往前迈一步,你便退后一步。
最终,那个吃亏、受委屈的,总是你自己。
爸妈沉默了一整周,终于给我打了电话,他们说凑了十万块钱让我回家去取。
我婉拒了,说婆婆已经借了钱帮我周转了。
他们装作惊讶地说:“啊,那就好,那就好。”
妈妈叮嘱我,说他们那时既着急又愤怒,一时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叫我别放心上。
还特别提醒我,这个月的家庭聚会一定要带陆景然一起去。
他们还买了他喜欢吃的刀鱼做菜。
月中时,我带着陆景然回到了爸妈家。
我们带去了一些高档烟酒和保健品,爸妈的眼睛都笑成了花。
我心里却是复杂难言。
席间,弟弟又提起了车贷的问题。
“爸妈,你们帮帮忙吧,一个月6000块,这事太难扛了!”
陆景然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
接着他说:“爸妈,你们家向来爱抽奖,不如用抽奖决定吧?抽一半车贷出来,谁抽中谁承担。”
爸妈立刻接话:“哎哟,都快忘了这茬呢!”
他们又开始抽奖,仿佛觉得我在他们眼皮底下,玩不出什么花样,依旧是三局两胜的套路。
第一轮,我特意关闭了防作弊软件。
陆景然在旁边带着玩笑说:“咱们家的抽奖还真公平,完全靠天意。”
爸妈听了得意洋洋,随即转头问陆景然:“南嘉给家里花钱,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啊?爸妈,说笑呢。
我从小就被教导孝敬长辈是应尽的本分,当然不会介意。”
现场气氛紧绷,第一轮抽奖结果一公布,果然是我。
我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盯着手机,余光扫了一眼众人。
大家神情各异,父亲胸有成竹,姐姐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一刻,他们不是家人,更像是一群潜伏的蛇,只等我一松懈,便要将我吞噬殆尽。
而陆景然在旁默默盯着我,嘴角隐隐含笑。
妈妈假装叹息:“怎么又是老二啊!”
弟弟立马不满:“妈!上次我出车祸,你还骂我呢!”
看着他们这场蹩脚的表演,我真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当初怎么会这么轻信?
爸爸清了清嗓子,宣布第二轮正式开始。
这次轮到了弟弟。
他的眉头顿时紧锁,额头竟渗出了汗珠。
我妈凑过去瞧了眼手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空气顿时凝滞得令人窒息。
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升级版的防作弊软件真是太神了,不只防作弊器,还能设定成“绝不中奖”或者“必中 100%”模式。
我打破沉默说道:“还有一轮呢,要真再抽中弟弟,说明好运来了,搞不好还能升职加薪呢!对吧,妈?”
我妈反应敏捷,赶紧附和:“是,是,是。”
第三轮开始,弟弟刚刚松了口气,姐姐却火冒三丈:“怎么又是我?”
大姐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什么又?李风吟,你都多久没中过奖了!”
她板着脸持续说道:“反正是三局两胜,仨人都中奖了,爸妈,你们说怎么办?”
爸妈为难地对我投来一瞥,眼神里全是示意。
显然,他们等着我开口:“别吵了,这次就算我中了。”
但我偏偏不搭理这局。
尴尬持续了三秒,爸爸走进屋,手里攥着三张纸条出来:“抓阄吧,就一次机会。”
弟弟和姐姐顿时精神一振:“说好了,抓到谁就是谁,不能推脱!”
爸爸让我先抓,我应声接过。
打开一看,赫然是个“中”字。
大家松了口气,便决定由南嘉负责下一步。
随后,爸妈又指着姐姐和弟弟没完没了地念叨:“就因为你孝顺,福气才这么旺,生意才做得红火。”
他们喋喋不休的时候,我悄悄将三张纸条全摸到了手里。
等爸爸反应过来,我已经把所有纸条摊开在桌上。
“爸!妈!你们装得这么久,难道不累吗?”
我将三张全写着“中”字的纸条摊在桌面上,语气中毫无波澜。
爸爸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简直像猪肝一般。
弟弟忽然“腾”地站起身,指着我怒吼:“李银娣!你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我震惊地望着他,眼泪瞬间涌上心头。
小时候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的弟弟,如今似乎死去一般。
陆景然忍不住发火:“李国栋,你别瞎喷粪!”
他转头对陆景然说:“我说的难道不对?你们俩,一个富二代,一个美容院老板,天天跟家里要钱还要爸妈感恩戴德,耍点小心机才肯掏点钱出来。”
6000块钱而已,竟然还不够我姐姐买一双鞋的钱!
他气得口中冒着唾沫,目光一扫,落在一旁缩着的大姐身上,火气一下子更猛了:“还有你,李风吟!
一个女人整天跟我抢这抢那,爸妈给我买什么你都嫉妒!当初抽中那个破豆浆机,你居然还板脸!
听好了,我是儿子,家里的一切本该属于我,你们两个女的就应该往外掏钱,补贴我,别在这儿装什么模样!”
姐姐被他骂得愣了几秒,随即反击起来,双方你来我往,骂声此起彼伏。
客厅里乱成一锅粥。
看着这一幕荒诞至极,我只觉得,三十几年真心,竟然全都白费了。
我拿起包,冲着陆景然说:“我们走吧。”
刚走到车库,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泣不成声:“南嘉,你非得看着这个家散了才高兴吗?”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能多主动一点,你爸又何必出这种馊主意?不过几千块而已,你一个月给流浪狗基地捐都捐三千呢!”
家里撕破脸皮后,妈连假装都懒得做了。
“我捐三千,拿你们家一分钱了吗?妈,你没数过从小到大你到底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吗?我吃得最少,还得洗衣做饭,照顾你们的儿子!”
电话那头,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谁家姐不是照顾弟弟的?穷家孩子早当家。”
“穷家?知道穷还生三个孩子?明知道罚款也非生儿子不可?妈,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你怎么不让大姐早点当家?怎么不让你儿子早点当家!”
挂了电话,我心情更加沉重。
陆景然一句话没说,静静地沿着街道缓缓开着车。
车子停在一家水果店门口:“老婆,买点榴莲回去吧,你不是最喜欢吃吗?”
这条街有点破旧,水果店不大,但干净整齐。
陆景然选好了榴莲,老板的小女孩连忙跑去找袋子。
“傻丫头,快去写作业,这边有爸爸忙着呢!”
看着水果店老板温柔地训斥着女儿,那些被我刻意藏进记忆最深处的片段,忽然全涌了上来。
小时候,我家也有一个小小的水果铺,那里总带着甜腻又忙碌的味道。
妈妈忙着招呼顾客,爸爸挥着刀,熟练地给西瓜开瓢。
年纪尚小的我,承担起收银和计账的职责,还得干些杂活。
后来弟弟出生,正赶上计划生育最严峻的时期。
因罚款如山,家里几乎倾家荡产,水果店也被迫转手,换来一辆二手的三轮车。
爸妈白日里躲避城管,夜里则在夜市挣扎谋生。
那时治安混乱,爸妈带着我当“哨兵”,谁要多拿一颗水果,我就当场怒喊制止。
寒冬中,我蜷缩在车斗,冻得瑟瑟发抖,只能裹着爸爸那件油腻的破丝棉袄,借着袄里的余温取暖。
虽然年幼,我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远远就能辨认出城管,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否着制服。
一旦我喊:“城管来了!”
爸便踩着车子飞速逃离。
那时,我们家分工极为明确,只有姐姐留家照料弟弟,但她一直不太会照顾人。
弟弟被烫伤那次,我还只是小学四年级。
爸妈气急之下第一次打了姐姐,她哭着嚷嚷:“谁让你们生弟弟的,我哪懂怎么泡奶粉,我真讨厌他!”
望着满屋的纷乱,我小心翼翼地提议:“爸妈,晚上不如让姐姐去夜市,我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却终究没能说服爸妈让大姐跟去。
那时弟弟还不到几个月,我抱着他哭闹不止,笨拙地哄着。
长大些后,弟弟的好奇心旺盛,哄他睡觉时他竟抓我的头发,疼得我眼泪忍不住掉落。
弟弟被我照顾得体贴,爸妈每次回来都指着我夸:“还是老二更懂事,老大没啥用!”
甚至亲戚来访,也总是感慨:“你家银娣真是来还恩情的。”
如今回想,有哪个正常家长会无缘无故受苦,偏偏为了生儿子而不停添孩子。
到底是想什么呢?
陆景然递给我一块榴莲,浓郁的甜香迅速驱散了我心头的苦涩。
我细细咀嚼,沉默着,眼神定格在水果店上。
陆景然结完账,老板把他女儿推回屋里喊:“快去写作业,等会儿打烊了爸带你去吃烤串!”
小女孩欢快地跑开。
我忽然笑了,对陆景然说:“你看,这做父亲的知道闺女该好好学习。
可我爸妈小的时候,偏偏认为我天生就该守在家里照顾他们的儿子!”
陆景然发动车,冷风呼啸而过:“他们当时真是糊涂透顶。”
他们逼着我为家里拿钱,那不过是他们的贪婪罢了。
他们无法真心疼爱我,更是因为他们自私而看不清现实。
车子启动,路灯在窗外摇曳着,让人目眩神迷。
我望向后座那袋榴莲,忽然觉得此刻的生活其实挺不错。
曾经在夜市,看别人吃榴莲时,我只闻那味儿便心生馋意。
如今想吃多少,便能买多少。
至于妈妈说的“家要散了”,那散不散,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一手搞砸的吗?
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让任何人再把我拽回那一堆烂事里。
我已将全家拉入黑名单,原本计划的海南七日游也全都退了。
亲戚曾劝过几次,每当提起父母,我便直接挂断电话。
中秋那天,婆婆送来了几箱大闸蟹,嘴上劝我别跟父母结怨。
我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行动却依旧是零。
晚上,妈妈亲自来找过门。
陆景然开了门,他终究没能做到把老人赶出去。
妈妈带来了几碗红烧肉,放在密封盒里码得整整齐齐。
她一开口便哽咽着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偏心。
我盯着她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内心却无丝毫波动。
脑海里浮现那个伪造抽奖的机器人,想到一家四口在电梯口筹谋算计我的情景,愈发感到冰冷刺骨。
我叹了口气,问妈妈:“南嘉,你气消了就回去看看你爸吧,他知道错了,一直惦念着你。”
知道错了?我根本不敢再信,经历这么多,我对他们早已失去所有期待。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解除对他们的封锁。
倒是爸爸换了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信息:“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关键时刻互相帮衬吗?家里真是白养了你!”
第二次是姐姐,她换了号码打过来,说弟弟最近总和她吵架,嫌她帮不上忙,让我看在姐妹情分上替家里留些安静。
“清静点?”
我疑惑地问她:“怎么清静啊?”
她理直气壮地回我:“你不就直接拿钱把车贷还了嘛!”
听她这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挂断电话后又狠狠地把她拉黑了。
生活并没有因此停滞。
美容院扩了又扩,这次多了一间门面,现在面积已经超过六百平米。
我和陆景然也开始筹划年底去北海道滑雪的计划。
爸妈和弟弟这段时间没再找我,估计是知道我铁了心,不会轻易松口。
后来,姑姑告诉我,爸居然把家里那辆旧车卖了五万块,为弟弟还车贷。
他自己倒是过得挺自在,每天挤公交去公园下棋,闲时还约朋友野外钓鱼。
令人讶异的是,他不怪弟弟,反而埋怨我,怪我不肯拿钱帮忙还贷款。
他的思维,依旧那么让人震惊。
姑姑劝我:“南嘉,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姑姑不是让你掏钱,但也别跟家里搞得太僵。”
我只能苦涩地回答她:“姑姑,唯一不至于走到撕破脸皮的方式,就是掏钱。”
姑姑无法理解:“你不是小气的人,记得之前老家那个小女孩心脏手术,你一次就捐了十万,大家都称赞你心善人美。
可为什么对自家人你却这么……”
我深吸一口气说:“您看,我对陌生女孩捐钱,因为我把她当成一个独立个体,她的生命需要被拯救。
可在我爸妈眼里,我不被当个人看,我是那个‘能帮衬弟弟的姐姐’,是‘家庭的提款机’,是‘撑起儿子的垫脚石’。”
小时候我也会反抗,比如那时爸妈让我洗全家的衣服,我坚决不肯,提出要求跟姐姐平摊。
后来他们学会了用所谓的“爱”来感化我,夸我乖,我就傻乎乎地乖乖去了。
工作后,他们从不关心我辛不辛苦,只关心我赚了多少钱。
“姑姑,他们根本不爱我,只把我当工具。
他们一直挂在嘴边的‘公平’,其实背后是赤裸裸的偏心。
您说,我为什么还要回到过去那样呢?”
姑姑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关于我家的事,我反复思索了许多。
其实,一些父母的重男轻女,源自那陈旧的观念:养儿防老,传宗接代。
他们把孩子看作完成自己期望的工具,而非独立的个体。
亲情中的“绑架”,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情感勒索罢了。
我爸妈已经勒索我整整三十二年了。
在我家,从未存在过“父母无私的爱”,他们所谓的“爱”里,充满了计算和权衡利弊。
真正的亲情,应该是彼此扶持,而不是让某一个人单方面牺牲。
陆景然的朋友在英国结婚,邀请我们一同前往参加婚礼。
这才让我想起,护照还落在爸妈家里。
经过一番纠结,我还是选择了独自一人回去拿。
屋内气氛凝重,弟弟蜷缩在沙发上玩着游戏,连头都懒得抬。
我爸坐在客厅抽烟,看到我进来,猛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
“吃饭吧。”
妈妈端着菜出来招呼。
“不吃了,我和朋友约着去打网球。”
我说。
但当我去找护照时,才发现找不到了。
“妈,我的护照应该放在这抽屉里,你看见了吗?”
妈妈冷着脸回答:“没看见!”
我再次翻遍了抽屉,依旧一无所获。
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妈,我明明放在抽屉里,不可能凭空消失。”
爸爸站起身,脸色阴沉地瞪着我:“你要护照干嘛?想出国?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我告诉你,想把我们赶出去?做梦!”
弟弟的游戏声不知何时停了,客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只是想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婚礼?有什么婚礼非得跑到国外去?别跟我们瞎扯!”
“找不到了,是吧?没看到,是吧!”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拼命翻找,整个屋子被我弄得乱七八糟。
妈妈又急了:“你干什么,究竟想闹什么!”
“我要我的护照!”
我几乎失控,摔碎了一个杯子,怒吼出声。
也许太久没见过我这模样了,爸妈被我突然的怒吼震得愣住了。
弟弟怒气冲冲,一脚踢翻椅子:“去你妈的李银娣,这家还轮不到你耍赖!”
“抱歉,我妈也是你妈,你到底在骂谁,瘪犊子!”
我弟挥手就要打我,我冷眼看着他:“来啊,打就打。
不打你就是怂包!我不讹你个故意伤害算我输!”
他无奈低下手,骂骂咧咧:“疯子,你个贱人,活脱脱个疯子!”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挺直腰板扫视他们:“说清楚,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护照给我?”
爸爸脸上的怒气渐渐舒缓:“不是我们要什么,是你自己掂量,这些年我们能有多少心血投进去?你现在风光了,就想撇清关系?”
心血?给顿饭就算心血了?
“我没撇清关系。
该承担的责任,我从不缺席。”
“责任?”
他冷笑一声,声音猛地拔高。
“那你们拿出五百万吧!算买断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从此你走你的路,我们走我们的桥,这护照立刻给你!”
“五百万?”
我愣了下,忍不住大笑起来。
“爸,你知道五百万有多沉重吗?你们一辈子能赚到吗?”
妈突然接茬:“我们这几年养你,值五百万吗?你如今的成就和聪明,那都是我们一点点塑造的。
你弟眼看要婚了,彩礼、房子哪个不花钱?做姐姐的,不该帮帮忙吗?你去问问,谁家姐姐不是这样?”
“帮忙?他配吗?你们配吗?你们配做这家人的父母吗?”
“别拿这些跟我扯!”
爸猛地拍桌,震得茶杯盖掉地上。
“一句话,给不给?不给,这护照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
我没再理会,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护照留着吧。”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手刚碰到门把,身后传来爸爸愤怒而急促的吼声。
妈妈的怒吼声紧随其后,夹杂着弟弟慌乱的劝解。
我望了望这个曾经充满虚伪关爱的“家”,转身关上了房门。
我迅速挂失补办身份证,赶在婚礼前飞往英国。
婚礼结束后,我又和陆景然在英国玩了几天。
他带着兴奋的笑容,领我走进他的大学校园:“老婆,我要带你去看看我大学宿舍,还有大礼堂,我以前每年晚会都在那里弹钢琴。”
我们在校园里漫步,感受着陆景然那些年的青春记忆。
我特别羡慕他,父母给予他的爱无所保留,不因性别,只因他是他们的孩子。
几个月后,妈妈找到了家。
陆景然不在家,我隔着防盗链不敢让她进门。
“南嘉,你弟弟想开便利店,启动资金还差五万,你看……”
我冷笑,“妈,你是不是失忆了?你们伤害过我,怎么还能若无其事跑来向我要钱?”
“只要跟李国栋有关的事,别来找我!”
“五万对你来说算什么?算我求你了吧?”
“不算什么,但我帮不了你们!你们硬是要生他的,不是我求你生的!自己种的因果,自己承担!”
“李南嘉!你真想断绝和家的关系?这钱不给,我就去你店里闹!看看你怎么做生意!”
妈妈推门进来,拼命想闯进来。
“随便!店里店外都有监控,你尽管带着全家去闹,我有的是钱,你们还没因为扰乱治安被抓过,来试试!”
我不屑回击。
妈妈垂下头,泪水滑落。
我冷漠望着她:“妈,爸的抽奖软件是假的,你们在华清楼电梯口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不揭穿,是留点体面。
我还有录音,如果你们再来骚扰,我就发到家族群,发到网上,让大家好好评评理。”
母亲瞪大双眼,慌张逃离现场。
春天刚来时,听说她真的跑到我的美容院附近转悠,却不敢真的闹事,逛了两天就走了。
后来从亲戚口中得知,弟弟开的便利店没开成,反倒和人合伙做工程,结果被骗得一塌糊涂。
他背上了巨额债务,跑到外地躲债去了。
父母因此急得嘴角起了泡,到处借钱求助。
这就是他们拼命要生的“儿子”,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心力。
父亲抵押了房子,拿出了养老积蓄,才勉强填平了弟弟挖下的坑。
然而,他一点没改过,觉得自己没错,还在朋友圈疯狂谩骂我,说我冷酷无情、不仁不义,根本不配当李家人。
紧接着,他们又转而逼大姐嫁人,想换回四十万的彩礼。
大姐被吓得当即辞职逃离了家,不知投奔哪座城市。
姑姑转告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我觉得他们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我告诉姑姑,等他们到了法定养老年龄,我会每月给他们基本养老金,生病时该出的钱我一样不会少,这些都是法律赋予的义务,我不会推脱。
与虚情假意断绝关系其实并不难,这个世界上,父母不爱你并非不能接受。
我先是为自己活着,然后才是女儿、妻子、儿媳,乃至生活中所有其他的身份。
第二年秋天,我和陆景然迎来了属于我们的女儿。
她软糯得像团棉花糖,可爱极了。
陆景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连育儿嫂有时候也被他抢走抱着。
她一出生,就拥有了所有人的爱。
陆景然温柔地问:“老婆,你还想要二胎吗?”
我摇了摇头:“不想了,我只想把所有的爱,全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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